這真是相當奇特的經驗之一。
受到講題「Conscious entrepreneur and leadership」的吸引，參加了校友會舉辦的lecture活動。地點在某大金控總部。
下班時間的金控總部大樓冷冷清清，但有著豪門企業氣勢，樓太大太高，又戒衛森嚴的樣子，我便直接詢問服務台警衛。告知來意後，警衛先生出乎意料和善有理，不僅沒有任何詢問，還免換證，一路陪同刷卡進閘門上電梯。
樓層一到門一開，立刻有三位著穿正式深色西裝的男子迎接，也是什麼都沒問就一路引導，然後面前會議室的門就自動打開（不，是從裡面有人手動打開，彷彿是感應過一樣）。
會議室挑高、寬敞，木質牆面搭配大地色系的地毯，一大片落地窗，一眼晃過已經抵達的人大多著正式西裝，我以為誤入大企業開會現場。這個氣勢驚人的會議室後半區域擺著一張我看不輸國宴等級的超級大圓桌，高級木料，有兩層電動轉盤的那種，以一般家庭聚餐入座規格可坐上20-25人的尺寸，桌上還放著漂亮的紅酒杯和來賓位置牌。
我心想，不會吧......lecture要在圓桌上邊吃邊聽？
顯然是我想太多。主講人主動握手示意後說這是輕鬆的活動，然後有位像是主人一樣的男子親切招呼，（其實他就是會長，我沒見過他，也沒預料這種小小活動會有勞會長出席），「來來來，先去東西，東西很好吃～」，我鎮定地繞過大圓桌走到落地窗邊的點心台。
只是，餐點剛被掃過一輪，沒剩什麼，只能先揀著吃。然後不可避免的有熱衷社交的人走過來換名片networking，也就不宜用空洞眼神只顧猛吃的方式來回避。
好不容易服務人員終於補貨，拿了兩樣東西才吃一口，貴賓就來了，是某邦交國的駐台一夥大官，不知怎的，大家全都放下食物，於是我只好趕快把嘴裡那口吞下去，假裝認真聽著貴賓介紹。接著大家先被叫去拍合照，拍完就被叫入座，演講就要開始（已比表定晚半小時）。
心裡還掛念著食物和晚餐，一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講者公司簡介，bizarre之感油然而生。
首頁部分文字「提倡整體身心靈健康、細胞能量再生，幫助人們、企業及地球......邀請您共同成為這個世代大躍進的一員。」內頁，療程與精華噴霧的產品服務介紹與售價，價格高但不離譜，大概是中高價位spa館的水準，重點是，這都是要為您「送上滿滿的愛與祈福」喔；粗體字「我們也歡迎您參加我們的課程，體驗一場別緻的心靈饗宴，為您或朋友準備客製化的禮物」。底頁，量子物理學細胞再生能量設備（具體說來是一塊板子），喔，這就都好幾萬的了，因為是物理學家研發、在歐洲製造原裝進口的產品，讓人能夠再生能量（所以它值得的）。
是那種「事業」。
講者是在應歐洲某國商會進行演講而認識會長，會長覺得太棒了所以也安排到校友活動中，希望分享給更多（有緣）人。
不得不好好見識這是如何做到的。
就內容而言，其實合理，從西方邏輯思考的論述實證手法出發，與我自己在思考身心靈統合的道理，殊途同歸，也跟近來盛行更著重人性與人的商學理論實務趨向吻合。
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來自直覺冒出「被捲入一種傳銷活動之中」的念頭，導致我無法不去檢視，演講中所謂個人「覺醒」與「物理震動頻率能量學」和所謂成功領導力的連結，背後似以一種銷售目在佈局。
現場校友們看過公司簡介產品目錄之後有八成的人已經放空，散發著this is ridiculous的頻率。這「能量」很顯然造成講者能量氣場衰退，包括表情、聲量語調、肢體動作都透露出她「細胞震動的頻率」降低。所幸，貴賓們倒是回應熱烈，主動提問、分享自己案例，自然而然影響了講者在空間移動的趨向，她必須重新提高身體的震動頻率，才能再改變氣場。
我們「能量低落」還有客觀條件原因：在這龐大的會議室裡，大家就坐在螢幕前兩長排V字型的椅子上，會前因為不得不networking，點心沒什麼吃到，匆匆入座，沒人拿食物一邊吃，也沒水喝，只能在腿上放著產品目錄和筆記空白紙，除了把手機帶在身上的人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屏蔽放空的狀態......。反觀貴賓們，入座在國宴等級大桌，離螢幕可說有好幾公尺距離，一邊聽，一邊有人服務上套餐，添酒添水，講者再怎麼想接近他們，也只能到桌邊，就像有著防衛的依靠一樣。
如此混沌的能量流動就這樣在房間裡持續快兩小時.......
我想講者不至於是旁門左道詐騙之類的，（但可能覺得台灣人很容易吃這套，所以一位外國人好似可以輕易在台灣定居做起這樣的事業），否則也不會有種一開始就放著產品目錄、會後把演講內容pdf寄給你，會中面對場子裡坐著一位哲學教授，還能談「何謂意識consciousness、何謂原型archetype」。講者勢必是對自己所相信「有益人類、企業和地球」的事有所探討，有所堅信。
（事實也是，銷售人員如果不相信自己賣的東西真的有那價值功效，那一定賣不了東西。要銷售，用催眠的也得把自己的腦袋洗一洗。）
結束前預告，未來還有兩場......高價產品顯然需要較長的selling cycle，然後我已準備好會被follow up。果不其然，隔天就收到follow up email……就個人好奇心，我會想要知道這齣戲還能怎麼演，看看別人如何藉創業者、領導者來銷售「個人身心靈成長統合」課程與產品，只是擔心最後沒買東西會走不出會議室......（大不了買瓶2000元有找的精油噴霧來贖身......）
如果他們順利賣了一些產品給這些互動積極的貴賓們，那恭喜他們這次傳銷call objective達成，業績quota有進展。
現代企業做生意，確實不再硬賣（hard sell），而更多以「分享、體驗」方式來傳銷「好東西」，讓願者上鉤。我自己也做過這種事。只是，這次的體驗，源起、標題、內容、環境、場景、同場人士、副產品的交錯組合之下，出乎我意料之外......
P.S. 在此就不便透露某國、某邦交國、某校、某金控是哪些了，當然也不透露這家公司/事業資訊，避免有擋人財路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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