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期間很多人看到奪牌年輕選手各種卓越表現說,「想想我19歲時在幹嘛」。何止是回想19歲時在幹嘛,應該想想在19歲之前每一年在幹嘛.......
(雖然知道這是個論說文的反思題目,但最近思緒和表達都出現卡關糾結,完全寫不出論說文.......)
一想起來,就想到一些往事,不禁想記個流水帳。
先從柔道奪銀的佳績開始,我想起被我貼上「重男輕女」標籤的爺爺。他是練柔道的,應該是他在當日本兵時來自日本同袍的影響,但關於他練柔道的細節我知道不多。我只有個印象,柔道讓他極度重視禮儀和「男子漢的骨氣」,這種期望都加諸在他的兒子和孫子身上。小時候對此不以為然的堂哥經常被他壓制(是柔道招數那種)完全動彈不得,必須答應爺爺會好好唸書考第一,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才能從壓制中重獲自由。(話說回想起這件事,我並沒有要認為柔道是重男輕女的運動的意思。)
接下來,當台灣隊獎牌陸續進帳,我看到小學同學在臉書po了她在學時期歷年的「獎牌」,讓我想起,嗯,我也有獎牌,因為我曾經是她的對手和隊友,我們都是短距離的跑者。只是我已忘了這些獎牌被斷捨離到哪裡去了。比找不到戰利品更覺悲傷的是,現在完全不(被允許)能跑了.......
而當我還是個不錯的短跑跑者時,妹妹正在學體操。我還記得一個鮮明的畫面:在一個老舊、飄散著汗臭味的體操館,衣服和手腳上沾著止滑白粉的我妹,驕傲地站在平衡木上,準備她的動作。她上體操上得興高采烈,發下豪語要參加奧運會,讓家人的我們同感驕傲。(這也成為日後每屆奧運舉辦時,她會被虧的梗。)可惜她的體操夢就在體操館被拆了之後隨之終止。也許夢想還是在心裡,底子還是身裡,多年之後,要翻還是要倒立,雖不中,亦不遠矣。當我一直傳給她「成人體操」的開課訊息時,她就陷入心癢癢但現實枷鎖讓她(尚)無法付諸行動的遺憾。
回到自身,國中是練排球的階段,莫名地其實很喜歡練太多後手臂出現小血點的樣子。(什麼變態偏好,是跟看到拔罐有瘀覺得爽一樣的症頭?)大概也是從那不怎麼樣的班際比賽經驗中,我體認到自己不是團體比賽運動的料,是那種上場比賽很容易失誤的爛隊友,個人還是對於以自身能力決勝負的運動比較有興趣。
到了高中,所謂的運動學習和訓練純粹是為了應付考試。體育課每學期都會有一項田徑考試,外加一項球類運動。徑賽考試項目的安排從短到長,高一上考100公尺,高二下考200公尺,慢慢加上去,到高三上要考1500公尺。那種不用練就高分的囂張感只夠用到400公尺,800公尺痛不欲生,1500公尺則是痛苦的另一個境界。高三上第一次練習1500公尺時愛面子超逞強,結果練完冒冷汗回教室吐,虛弱地趴在書桌上痛苦一個中午,悔不當初。那次經驗讓我相信,我不是距離跑者。(但有人一直告訴我,搞不好撐過3000公尺後會發現自己是長跑的料......對此,我未得驗證。)
雖說還算屬於「跑得快」的那群人,也只是在跑大隊接力時稍稍威風一點點(因為體保生沒跑我的棒次)。學校體保生的體格和競技水準是去參加全國比賽的那種,我們這種只是身體資質尚可但完全沒花心血訓練的素人,想在單項運動有所表現是沒有半點機會,只有看著她們後腦勺跑的份。
班上有個真能跟體保生相尬的同學,是學校籃球校隊裡少數非體保生的主將,讓手眼不甚協調的我很是崇拜。如果那時候還對NBA有那麼一點點接觸、知道什麼叫做厲害,大概都是聽她講的。許許多多年後再次與她見面,她籃球很少打了,感嘆好漢不提當年勇了,重點是想打也找不到可以一起打「中年組女籃」的人。不過上過賽場的身手和體能技術,讓她在上班族休閒運動的羽球場上就算對戰年輕人和男人還是相當風光。她就對對戰類的運動較有興趣和發揮,喜歡跟人互動帶來的不確定性和臨場反應的刺激。(我猜這還是跟自身實力有關,因為在對戰類的運動,除非遇到佛心來著、教練性格的好人,否則遜的人很快被「虐菜」的感受打擊到,然後就慢慢淡出........)
來到大學時期,有比較認真想要學習發展的是網球,因為那時喜歡Steffi Graf,自己著迷於正手拍抽球的快感,但這不等於喜歡「打網球」。只要對打時,對手給我吊網前或來到反手拍,我就會情緒爆掉、覺得自己被整。於是,也就沒有機會真的精進網球的技術和真正進入「打網球」的運動裡。再次證明,我是對練基本動作和技巧比較有興趣的人。
後來繼續運動只是世俗地為了避免發胖,在健身房算著消耗多少卡路里而已。偶然發現學校有開設有氧什麼的團課,教課老師大多是兼差學生(我那時不知道敝校裡有很多國際競技水準的運動員.......),所以價格優惠可負擔。某次好奇去上拳擊有氧,結果和我認知的one more two more「有氧課」不一樣。老師是位高高帥帥精實但不爆肌的白人男生,說話帶著東歐口音,課程裡完全沒有重拍子的有氧音樂,都在教拳擊基本技巧訓練,解說中帶到為何要練這樣、在比賽時怎麼使用怎麼發揮。私心認定他是俄國拳擊手之類的,開始認識拳擊,這也不是一堂自以為帥、花拳繡腿、跳來跳去讓人喘而已的「有氧課」。但因為帥哥老師後來沒再開課(可能教學風格和學習預期的那種拳擊有氧不同吧?),我的拳擊之路就不了了之。
接下來的運動/運動人緣分就跟游泳池有關了。
在學期間,去過學校游泳池幾次。整個環境設備非常之專業,出入的其他泳客有種巨大的氣場,不論是穿著泳衣的樣子、暖身的樣子、一般人不會想到要這樣練習的套路、快到一個匪夷所思的泳速,讓我覺得自己出現在那裡有點錯置時空,不敢再去。
那時我真的不知道敝校是游泳冠軍的搖籃(今年奧運敝校校友在游泳項目共贏得一金三銀兩銅,飛魚他教練曾經在敝校任教),搞不好還曾經跟奧運金牌泡在同一個泳池裡過勒~
大學時期也巧合認識了兩位匈牙利朋友。一位是去德國學德文時遇到匈牙利美女同學,她有比起一般女生更寬闊的肩膀和勻稱的美腿。我想或許東歐美女就是這樣條件好吧?後來才知道,她之前是匈牙利國家游泳隊的青少年國手,在東歐變色共黨倒台後,她有了選擇就沒有繼續這條專業運動的道路。另一位是在學校認識的匈牙利美國混血兒女生,她較以自己匈牙利邊的血統為傲,她爸爸是匈牙利國家水球隊的成員,經歷冷戰大時代背景之下的異國情緣和政治因素等考量後來移居美國。她哥哥曾經是水球選手,而她本人被爸爸要求去練游泳,但不想吃苦就沒繼續。那時,「共產國家」制度性培訓選手以宣揚國力這件事突然有了真實感,專業運動員之路顯然是吃苦之路,沒了具吸引力的獎金誘因或被洗了腦的國家榮譽,吃苦的動機就頓時遞減。那時我也才注意到匈牙利其實是游泳強國、水球霸主。(想不到,一個內陸國。)
流水帳就先記到大學吧~
雖說很容易被極有成就的業餘人士(或某斜槓XX)的如何如何勵志到,而隱隱燃起「努力就有機會」的希望和上進心,但親眼見過這些精英/競技運動員,就深深發現他們根本不是這個人間的人,身上有的是天生的優異的資質素質和後天努力累積克服種種挑戰逆境的成果。就算是身體已經有點壞掉、半退役或已退役的前國手或競技等級的運動員,還是都看得出他們和一般人的巨大差別。
(我比較傾向認為,這些厲害的成功業餘人士應該是本身其實是有機會成為專業,只是選擇不要的吧?)
可能自己還是懷抱著運動夢的,所以也會遇到很多也有運動夢的朋友。但隨時年紀增長,體能下滑,身體素質衰退,可以心懷運動夢但作為要務實,得失心要小。
成長過程中有運動相伴是珍貴的回憶。「身體學會的,誰也拿不走。」這千真萬確。在接觸運動的經驗裡,除了身體的獲得,在心志鍛鍊、待人接物、人際關係的訓練累積,也往往成為人的一部分,以各種形式在生活的片刻角落中引導我們如何生活。而精英運動員之所以讓人感動而充滿啟發鼓舞人心,不僅是身體能力極限的突破,更是一個個動人的生命故事和珍貴的人生價值與面對生活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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